听雨人

一些纯粹的思考

雪花
点击查看大图

听说波士顿下了大雪,但我早几天就回家了,没能体验奇特的雪景。被鼻炎困扰了一整年,这次终于决定回家手术了。前几天呆在家里没啥事干,经常看看窗外,家乡这儿很少下雪,能看到的只有雨。很早之前听过一首叫《初雪》的钢琴曲,这次终于有机会练了一下(本文背景音乐),也算是呼应一下波士顿的雪。

做完入院检查后住进了病房。大医院的床位是很紧张的,我在的这一层几乎全住满了。住院其实挺无聊的,特别是病房里还没有无线网络,闲暇的时候跟其他住院病人聊聊天也算是一种娱乐活动了。听说人在医院里特别容易想明白,这是真的。

我对面床的病人得的是淋巴癌,60岁左右,感觉是整个病房里最活跃的。我第一次注意他是他在批评一个态度傲慢的护工的时候,好像是他询问打热水的地方时被护工嫌烦了。其实中国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态度傲慢是常态,毕竟来办事的人不想惹麻烦,因此他们很少因为态度傲慢而被惩罚。这其实是个囚徒博弈,遇到傲慢的工作人员时,忍让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的利益,但如果所有人都选择反抗则社会风气会更好。这位患者喜欢找人说自己的经历,刚怼完护工回来跟我们说这不算什么,他还在接受治疗前怼过他的主治医生。虽然得了喉部的淋巴癌,但他一打开话匣子就能讲一天。据他自己说他已经是第五六次住院接受放疗和化疗了,这也看得出来,一般第一次来的话会有家属陪同,但他的床边没有其他人。

我旁边床的病人看起来50岁左右,得的是鼻咽癌,是我住院第二天的时候入院的。他还没说话我就感觉他是刚被确诊重症的病人,他来的时候一脸消沉,并且有三位家属陪同。护士看他对化疗还有顾虑,就让他跟我对面床的病友交流交流。从他们的交流中我得知他的消沉大部分不是对治疗的顾虑,而是一种绝望。他说他在另一个医院看时,医生开门见山说他的病就只能拖拖时间。他还在为自己的退休做准备,但他可能活不到退休了。我对面床的病友一直在安慰他,但是这些安慰在残忍的真相面前是很无力的,他也只能假装乐观乐观了,演给家人看也演给自己看。他有时会面无表情,闭着眼睛躺着,这才是内心真实的状态吧。听对面床的病人说隔壁病房有个19岁男孩跟我旁边床的病人得了一样的病,我希望他父母没告诉他真相吧,毕竟没有希望地活着是比死亡更残忍的。

定期体检有用吗?从概率上来说有吧。但我对面床的病人说他每年都体检,刚发现肿瘤时还是片子上一个白点,医生都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癌,等过了一个礼拜确诊时肿瘤已经长得挺大了。患癌的概率再低又如何呢,个体是不适用大数定理的,只要发生了,对于个体来说就是百分之百。那么怎么办呢?真的是平庸地活着比较好吗?这样即使被灾难毁掉也不会亏?

刚好看见朋友圈里关于斯坦福神经科学家本·巴雷斯的故事。他说他永远不会忘记一个在他实习期间治疗的病人,一个60多岁刚被确诊为癌症的患者。那位患者没日没夜工作,本以为65岁退休后就能享受生活,结果忽视了自己的身体,患者希望巴雷斯不要再犯自己的错误。

巴雷斯没有听他的话。

生命就像雪花一样吧,飘下的那一刻,就注定终将融化。但世界会记住它带来的惊喜